牙医：有那么疼吗？

《查理和巧克力工厂》中，克里斯托弗·李饰演威利·旺卡的牙医父亲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当你躺在椅子上，面对牙科诊室的大灯和医生冷峻的面容，看他缓缓拿出一支针剂，然后是镊子，然后……这辈子最血腥的场面，可能就是拔牙了。但是作为现代医学的受益者，你的拔牙经验比祖先已经好了太多。要知道，最早拔牙的时候，没有麻醉剂……为了战胜拔牙时的剧痛，人类使用过很多方法，很多手段超出你的想象，比如……“笑气”。

“病玫瑰”系列，已出6册

在19世纪上半叶，大多数一氧化二氮（“笑气”）的使用发生在巡回表演者和江湖游医们“闹剧”般的舞台上。吸入笑气后的古怪举动，将观者置于一种近乎迷幻的氛围中。之后，“笑气”被当时不入流的牙医们短暂地用于手术麻醉——虽然有成功案例，但是结局大多也是荒唐的，从大橡胶口袋里放出来的、不容易准确计量的“笑气”，让手术产生了不可预测的戏剧性效果。而那些率先在牙科领域施行麻醉革命的人，结局也都耐人寻味。

本文摘自《微笑偷盗者：难以启齿的牙科学艺术》。

现代麻醉学的开端 

疼痛的智齿和3倍“笑气”

1799 年夏天，英国布里斯托尔（Bristol）的托马斯·贝多思气动研究所（Thomas Beddoes’ Pneumatic Institution）内，年轻的实验室负责人汉弗雷·戴维（Humphry Davy）被来自阻生智齿的一阵“令人无法喘息也无法集中注意力的剧痛”拽离了实验。

18世纪油画，铁匠兼牙医在没有任何麻醉手段的情况下，挥舞着大钳子为病人拔牙。

戴维的任务之一是判定吸入各种蒸汽和气体的效果，8月，在“炎症尤为严重的某一天”：

［他］吸入了3倍于最大剂量的一氧化二氮（即“笑气”，旧时牙医用作麻醉剂）。在最开始的4～5次吸入后，疼痛总是有所缓解，兴奋感也随之而至，几分钟内，不适感被快乐吞没。

戴维在《化学和哲学——主要关于一氧化二氮的研究》（Researches, Chemical and Philosophical, Chiefly Concerning Nitrous Oxide，1800 年）中写下了自己的经历。他说这一新奇的效果只是暂时的，并且他“曾想象实验过后疼痛比原先更加剧烈”。这一实验或许是现代麻醉学的开端，但戴维的工作更多的是提出问题而非解决问题。如果他在1799年就意识到了一氧化二氮的麻醉效果，为什么直到半个世纪后，麻醉技术才广为人所知？并且为什么第一例全身麻醉不是在英国的自然哲学家的实验室内实施，而是在美国牙医的办公室、由爱出风头的美国人施放气体呢？

首例外科麻醉演示的照片，波士顿，1846年10月16日。

第一次麻醉下的拔牙

“笑气”离开了马戏团

麻醉学的兴起和牙医的野心紧密相连，是19世纪典型的人类好奇心与冷酷的商业理性的混合体。广大富裕的工业中产阶级（就像18世纪时他们的同等阶层那样），作为受人尊敬的成功人士，愿意为良好且无痛的牙科治疗支付更高的价码。

一方面，他们越来越注重国家和大学颁发的学位和职业资格，希望以此来保证一定的从业能力。另一方面，牙医也赢得了地位和尊重，并重新开始讨论一个争议已久的问题——如何巩固他们的一席之地。变革的世纪也见证了大量新事物的出现，其中许多被我们视为现代牙科的象征：牙科磨钻、牙科治疗椅、悬挂在墙上的证书或执照，以及最重要的——无痛充填和无痛拔牙的可能性。

在19世纪上半叶，大多数一氧化二氮的使用发生在巡回表演者和江湖游医们“闹剧”般的舞台上。1845年纽约的一张招贴画上写着“一场展现吸入一氧化二氮（笑气）后效果的大型展览”，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当时那荒唐得近乎迷幻的氛围：

男性观众将受邀上前来保护这些吸入气体的观众，以免他们伤到自己或他人。（我们）采用这一方法来打消人们对危险的担忧。大概不会有人试图打架。

科尔顿的一张宣传卡片，笑气的使用被当成一种杂耍把戏（约 1846 年）。

前一年的12月，在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Hartford），波士顿牙医贺拉斯·威尔斯（Horace Wells）观看了一场美国麻醉师加德纳·昆西·科尔顿（Gardner Quincy Colton）的笑气表演。其中一名表演者的古怪举动深深吸引了他的注意，表演者吸入气体后在舞台上来回蹦跳，撞到了家具，却完全没有感到疼痛的样子。牙医邀请科尔顿“带一包笑气到他的牙科诊所来”，次日早晨，威尔斯本人接受了有记录以来第一例麻醉下的拔牙。他的牙毫不费力就被拔出来了，在恢复知觉的过程中这位病人大叫道：“一个拔牙新时代！比针扎疼不了多少。”

威尔斯在笑气麻醉的辅助下又实施了几例拔牙，但1845年，在他从前的学生威廉·托马斯·格林·莫顿（ William Thomas Green Morton）在麻省总医院安排的面向波士顿牙科学会（Dental Society of Boston）的一场说明会上，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担心药物过量，威尔斯只让他那强壮的学生病人吸入了少量气体，然后开始拔除一颗腐烂的牙齿。一位学会成员记录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病人开始大喊并疯狂扭动，几乎将威尔斯医生撞到了地板上。两名牙医试图稳住他，但病人太强壮了，他把椅子和器械推散了一地。他走向威尔斯，打算为这场戏弄他的闹剧实施报复。观众们也跟着起哄了。“骗子，欺诈，”他们喊道，“把他赶出去。这是大学，不是马戏团。

使用笑气的场景，出自 L.W. 内维斯（L. W. Nevius）《现代麻醉的发明》（The Discovery of Modern Anaesthesia，1894 年）。

这一幕彻底终结了威尔斯的牙医职业生涯，同时也展现了早期一氧化二氮实验者面临的主要困难。那些拔牙闹剧的成功，是建立在笑气不可预测的戏剧性效果的基础上，因此剂量也很难估算——特别是那些气体是从大橡胶口袋里放出来的。当莫顿采用另一种物质进行实验时，牙科麻醉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牙科麻醉的突破

乙醚登场，而发明者的结局……

英国艺术家欧内斯特· 博得的画作，描绘了1846年牙外科医生威廉·莫顿首创性地将乙醚用于牙科麻醉的场景。

1844年，他参加了查尔斯·托马斯·杰克逊（Charles Thomas Jackson）医生在哈佛医学院的讲座。杰克逊说明了乙醚可以令人失去意识，同时也可作为减轻牙痛的滴剂。莫顿借此说服了一位名叫艾本·弗罗斯特（Eban Frost）的病人，告诉他在拔牙镇痛方面，乙醚比催眠术更为有效。1846年9月30日晚上，莫顿让弗罗斯特从丝绸手绢中嗅入乙醚。在一封感谢信中，病人忆起他仅在几分钟内就“睡着了”，但“不一会儿醒来时，我就看见自己的牙齿在地板上。我没有感到丝毫疼痛”。

最早采用乙醚麻醉的外科手术之一，麻省总院。达盖尔银版法相片（1897年）。

莫顿迅速行动，以保证自己从乙醚麻醉技术中获得收益。他和杰克逊一起申请了专利，并与牙医内森·库里·基普（Nathan Cooley Keep）合作，为波士顿市民提供无痛拔牙服务，所获颇丰。当年年末，莫顿收到了专利许可，并因他的发现而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此时在伦敦，美国医生弗朗西斯·布特（Francis Boott）收到了朋友雅各布·毕格罗（Jacob Bigelow）的来信，后者曾观看过莫顿的麻醉演示。布特又将这一消息告知了他的邻居——皇家学会牙医詹姆斯·罗宾森（James Robinson）。12月19日，罗宾森实施了英国第一例全身麻醉，拔除了朗斯代尔小姐（Miss Lonsdale）的一颗龋坏磨牙。

一种早期乙醚吸入装置（1847—1848年）。浸了乙醚的海绵放在气罐中，可移动的管子连接到面罩阀门上，病人便能吸入气体。

尽管莫顿成功获取了乙醚麻醉的专利，但他想要以此发财致富的愿望却落空了。许多外科医生反对他的专利权，他们认为这一技术应当被自由免费地使用，因此拒付专利费。当莫顿推销的所谓“乐醚”被证实只是普通的芳香乙醚时，众人的观点占了上风。国会原本计划给予麻醉技术发明者10万美金奖励，但面对该奖金的众多竞争者——其中不仅有莫顿、威尔斯和杰克逊，还包括早在1842年就使用乙醚麻醉辅助截肢手术的佐治亚州外科医生克劳福德·朗恩（Crawford Long），国会意识到无法解决这些竞争者之间的互相申诉，因此奖金之事也无果而终。威尔斯和莫顿的结局都耐人寻味。前者氯仿成瘾，并因在街上朝两名女士泼洒硫酸而入狱，后在狱中自杀。他的学生莫顿则逝于1868年，深陷诉讼的他终年48岁，死时几近赤贫。

麻醉革命——曾是走街串巷的杂耍艺人节目单上的重头戏，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却成为伟大的人道主义创新，同时激起了关于优先权和利益的激烈斗争，折射出 19 世纪中期牙科学的剧变。一方面，牙科医生越来越成功，队伍也越来越庞大。但另一方面，内科医生和外科医生依然排斥麻醉技术，认为那只是牙科医生的事，这一态度反映出了牙科学的职业地位尚未稳固。莫顿开展乙醚麻醉的那些年，大西洋两端的牙医都在为他们的正式职业地位而奔走。但在牙医团体的内部也不乏争议。牙医应该接受现有医学和外科学制定的规范吗？那些精英医生们通常把牙医看作未经开化的生意人，他们能认同将牙医作为自己的伙伴吗？

欲知后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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